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餐桌上食物興衰更替真是件稀鬆平常事,就像兩千年前小麥還是一顆顆煮來吃的,這種口感怎比得上磨成麵粉後製餅或麵包呢?隨料理條件不同、栽種環境不同,今日熱門蔬果作物,他日淪為鄉間野菜,不過剛好而已。

 

說來曾列名上古五大蔬菜「葵、韭、藿、薤、蔥」之中的」,還是個蠻具厭世感的悲劇蔬菜,倒不全然因為它已消失在日常餐桌之上,而是中國幾千年來悼亡之歌還剛好以「薤露」為主題;一說楚漢之際,齊王田橫誓不降漢,五百門客隨他自殺、殉死身亡,便留下這首輓歌:「薤上露,何易稀,露稀明朝更復落,人死一去何時歸」?

 

這當然是因為薤菜當時隨處可見的緣故,看看這傢伙,中空型葉片並不直挺挺站著,老像雜草般東倒西歪地歪在地上,一點秩序性、掙扎骨氣都沒有。青青薤葉,静谧柔弱,承不住一滴露水重量,薤上之露似乎瞬眼即逝,就這麼頹廢傷逝一蔬菜,看了就讓人沮喪無力,實在很厭世啊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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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古人總說,「逝波難駐,西日易頹,花木不停,薤露非久」,感嘆流水年華、流散無定期。連曹操也曾為《薤露》古調填詞,只是他悲嘆的是漢代無道而使邦國轉眼崩壞,說自己望著董卓火燒洛陽城,「瞻彼洛城郭,微子為哀傷」罷了。

 

薤,音同「謝」,學名Allium chinense,為多年生宿根草本植物,開紫花,但不結種子,生命力強,幾乎插入泥砂就能生長,很耐,很有中國特色,長江流域大略從商代就開始種植薤菜了。但要講起這種菜對上古飲食有甚麼重要性,料想在明朝之前,辣椒還沒有傳進中國,沒甚麼無辣不歡的料理滋味,想來點重口味的辛口調和肉食腥味就靠薤的功力了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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例如周代的禮記便已記載,「膾:春用蔥,秋用芥;豚,春用韭,秋用蓼。脂用蔥,膏用薤,三牲用藙,和用醯,獸用梅。鶉羹、雞羹、鴽,釀之蓼。魴鱮烝,雛燒,雉,薌無蓼。」也就是豬羊等肥油需拌蔥,三牲用茱萸,獸肉用梅,至於肥肉就是用薤來調味,化解油脂腥味了。

 

所以薤不但是五菜之一,也列名中國古代「葱、蒜、韭、薤、興渠」的「五辛」之一。其中,「興渠」即洋葱,和葱、蒜、韭菜都算今日常見家庭佐料,只有薤比較容易搞混。但要講起藠頭或蕎頭,知道的人可就多了,直到今日仍是華南一種重要的醃菜,東南亞一帶也常用來作為佐料使用。

 

大陸許多地方,把鹽漬、醋漬、半透明的薤鱗莖稱爲藠頭、蕎頭,或稱薙頭、野蒜、野韭等。長卵形的薤鱗莖似小型蒜頭,外覆一層白色或紫色的半透明膜,略帶苦味,結構類似洋葱,生吃口感脆且帶有辛辣味,比大蒜略微溫和清淡,《本草綱目》就說,「其根煮食、酒、糟藏、醋浸皆宜」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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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薤能健脾開胃、增進食慾,舒筋益氣,散瘀止痛,號稱「薤實菜中芝,仙聖之所嗜」。直至今日,川菜或雲南料理,無論蕎頭炒肉或與魚一同煎煮,也是透過這種辛口調味,高溫烹煮,去腥且讓魚、肉中蛋白質更為美味。

 

不過唐宋詩人筆下的薤菜顯得更親民、溫暖,例如杜甫就曾以「束比青芻色,圓齊玉箸頭」,形容鄰人連夜新摘的「承露薤」,或梅堯臣的「空山舊逕綠苔滿,古寺齋盂白薤蒸」,都讓人感到薤與日常飲食的合拍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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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居易《春寒》不是說,「今朝春氣寒,自問何所欲。酥暖薤白酒,乳和地黃粥。」更把薤泡到酒裡,品嘗辛口滋味。連隋煬帝也拿西域的龍爪薤炮製「玉薤酒」,號稱飲此酒長生不老,算近代電視購物推銷養生藥酒的祖宗吧。

 

只是隨著味道的變遷,今日社會飲食選擇越來越豐富,有了辣椒這類口感更為刺激辛辣的作物,薤菜這種強調中和、平順的辛口,已經從古人飯桌上的常客,慢慢地失去主導性,無論家薤或野薤,人為栽種範圍與面積越來越小,連薤這個字都不太有人認識而被遺忘了,越來越像是一款野草了。

 

唸不出名字之物就是滅絕,或許勉強只有走醃製路線的蕎頭,還能在中國的料理上混得小小方寸之地吧。

 

是「薤葉有朝露,槿枝無宿花。君今亦如此,促促生有涯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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